江南春天的野菜

春节过后的苏南田野，虽然绿色不多，但在田埂上、河滩旁就可以找到许多野生的荠菜。荠菜散落而生，一两棵或两三棵，叶子紫褐色，锯齿状，常常隐藏在枯草旁。清明节后，荠菜开始抽条，花茎细长，上面长满细小的白花。儿时将成熟的荠菜花茎掐下，左右摇晃，耳边就会发出沙拉沙拉的声响，我们叫摇鼓郎草。早春的荠菜匍匐在地，挑时要下刀深，直插根部，否则叶片会散落。
荠菜是野菜中的上品，味道极为鲜美，吃法很多。通常是“咸吃”，或油炒，或凉拌，或做汤，其中荠菜炒肉丝，或荠菜汤，无不清香可口，开胃健脾。另外还有一种“甜吃”法。老家有一特产，名托炉饼。这种点心以荠菜、猪油、白糖为馅，精白面为皮，经上下两个炉子烘烤而成。那饼皮薄馅重，饼馅鲜甜，夹着浓郁的早春荠菜的清香，江南味道十足。学中医后知道，荠菜能止血，花的作用更好，特别是对于肾炎尿血，可以用荠菜花煎汤代茶。
还有种野菜叫马兰头，叶子长圆，根茎紫红，常常扎堆而生，碧绿鲜嫩，在有水潮湿的河滩或屋后阴凉的角落更多。小时候最先认识的野菜就是马兰头。老家人称马兰头为马菜，吃法多是凉拌，下沸水烫一下，滤干后剁碎，放上酱油麻油，考究的再加上香豆腐干屑，凉拌后下粥最香。马兰头吃到嘴里，凉丝丝的，大人说能清凉败毒、明目。20世纪70年代大搞中草药运动时，马兰根是用来治疗感冒发热和鼻出血的。
车前草，我们称“打官司草”，春天很多，田埂上，野地里到处可见。车前草的花茎很长，而且很韧，拔下它，和对手互相交错对拉，看谁的最韧劲，不断就是赢家。车前草是味好药，清热解毒，可以治疗痢疾、热淋。我的老岳父生前讲到小时候患痢疾，大便下红白冻，腹痛如绞，大人让他喝新鲜的车前草榨的汁，那汁水很苦，但管用，就喝一次拉肚子就治好了。车前子利水明目，我在临床治疗眼疾也常配合五苓散用。文献上记载，车前子炒黄研细粉，用米汤调服可以治疗腹泻。
蒲公英要清明后才多见。醒目的是它的花球，绒毛毛，白色的，在风中摇呀摇，我们采了它，仰头对着一吹，阳光下就出现许多飞花，常常引起小伙伴们欢呼雀跃。蒲公英的叶片大，如莲花座，花茎粗壮，掐断后有乳白色的浆液。蒲公英是中药，民间用于乳腺炎、红眼、咽喉肿痛等的治疗。但也有人家凉拌或炒了当菜吃。
金花菜，老家人叫它草头，叶片小，色嫩绿，一片片，绿茵茵，清晨，叶片上常常有一颗颗晶莹的露珠，显得特别洁净可爱。清明后，金花菜会开黄色的小花，花开了，草头就老了。金花菜的嫩草味美，吃法多，老家有炒着吃的，有烧菜饭的，还有腌制后当小菜的。老家在扬子江边，每年春天河豚上市的时候，金花菜叶特别俏，清炒的金花菜经常与红烧河豚相伴上桌，金花菜的清香伴随河豚的鲜美，那种滋味，你的舌尖知道……
马齿苋，老家人叫浆瓣头草，它平卧或斜倚在田埂边，叶扁平，肥厚，上面暗绿色，下面淡绿色或带暗红色，掐断后有白色浆液，清明前草小，立夏前最肥。采集新鲜的马齿苋，在沸水中烫过，晒干后，与猪肉红烧，甚至还有与鲜肉一起剁碎后包大馄饨，据说味道清香可口。马齿苋是一味常用的草药，多用于治疗肠炎痢疾，效果很好。
枸杞头，就是枸杞树的嫩芽。枸杞头要趁嫩食用，否则味苦，倘若炒菜，油要多。枸杞头清热泻火，有很多人喜欢食用。
江南的春天还有很多野菜，香椿头、鱼腥草、芦根……现在我生活的周边，野草野花少见了。此时我更怀念儿时在野地采摘的那些野菜，它们是我童年的伙伴和玩具，是物质匮乏年代的家常菜蔬，这种温馨的记忆是不会消失的。（黄煌）